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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4-年度徵文 - 書能讀完嗎,讀完了還能讀什麼? - 少數派

年度徵文 | 書能讀完嗎,讀完了還能讀什麼? - 少數派#

#Omnivore

Highlights#

** 當時的我如果拿起一本書,是一定會全部讀完的,不會跳讀,不會快進,會按住那顆因為等待結局而雀躍的心跟著走完這條路。** 當然,這也是因為當時書單還有一條隱性標準,就是名著。這也保證了我不會閱讀到粗製濫造的「拼接貨」或「剪報本」。

十幾年的閱讀積累下來的習慣,終於也會來到一個應對變化的過渡期。** 當我讀完一個非常好的故事時,我將會因為再也無法復現我從未看過時的驚艷而感到無比空虛,這種空虛驅動著我去尋找能夠獲得同樣感受的作品。** 同一個作者的不同作品、同一個流派的不同作品、或是同一個歷史時期的不同作品我都會尋找,在這個階段的初期,我是幸運的,我總是因為涉獵得不夠多而被新的故事吸引,而新出現的荒漠立刻蔓延出了綠洲。這個過程讓我從《三體》到《銀河帝國》,從《安娜・卡列尼娜》到《白痴》,從《小徑分叉的花園》到《西海的無帆船》,我當時總是那麼幸福,因為我總覺得自己還有那麼多故事沒看過!

當然,** 新鮮都會是暫時的,因為新鮮的事物一旦被吸收就會融為個人經驗,從而成為我用來衡量下一個故事的標準之一,這個標準自然而然會不斷提高。** 漸漸地,有的故事從書腰起我就不感興趣了,常有的書我慕名而來敗興而歸,止步於第三頁就咬不下牙繼續讀了。我認為我明顯的病因是,我失去了耐心。我會想如果已經細讀了托爾斯泰筆下的俄國社會風貌,就沒有必要再看類似的一個俄國家庭的破碎故事。但是仔細一推敲,我這種耐心的流失源自於我的閱讀習慣 —— 必須要讀完整本書的強迫症,我必須要在閱讀前就判斷這是不是一個糟糕的、流俗的、刻板化的故事,因為如果閱讀了梗概就相當於提前破壞了劇情的驚喜,我的閱讀完整性也會丟失一部分,而這種閱讀習慣反而讓我對一些書望而卻步。 ⤴️ ^eebc27a9

編注:本文是「2023 年度徵文:分享你的關鍵詞」的入圍文章。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少數派對標題和排版略作調整。

由於收到的投稿較多,目前仍有入圍文章並未推薦至首頁。為保證所有入圍文章在最終評定時都能擁有足夠的首頁展示時間,本次徵文的最終結果公布時間已延後至 2024 年 3 月 24 日。感謝大家的支持!


本文參加 2023 年度徵文活動。我的 2023 年度關鍵詞是:閱讀

這次寫的文章可能和往年的風格有所不同,我不再歸納總結一個體系或者一套經驗。今年我想來談談關於閱讀、信息差和當代文學

我們從一個故事開始講起吧。有一天我的媽媽遺失了一雙鞋子,但是她經歷了包含原路搜尋、警局報案以及一系列巧合後順利地把這雙鞋子找了回來。回家吃飯的時候她給我們聲情並茂地復述了整個過程,敘述內容有詳無略,細致到能像粘貼一段聊天記錄一樣把她和民警的對話逐字重複出來。她繪聲繪色地講了 20 分鐘,其間我好幾次說,「快進一下,你們聊了什麼你給我歸納一下,就跳到下一段吧。」她一手拍開我,才不管我的抱怨,繼續詳略失當地分享她的故事。

我看到那裡有個清潔工,我就說我早上弄丟了一雙鞋子,問她有沒有看到我的鞋子。白色的,皮鞋。她搖了搖頭。噢不對,我沒有說早上,我就問她有沒有看到我的鞋子。白色的,皮鞋。她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我想,這是我的媽媽,我很願意聽她跟我分享發生了什麼,但是另一方面我多年的閱讀經驗又很難讓我忍受這樣的敘事節奏。我樂意聽曲折、反轉和相互照應,但是我對把故事展開成筆錄毫無興趣。

於是在媽媽的講述中,我的神思開始遊離,我想起來 2023 年我的閱讀有了巨大的轉變。在小的時候,** 閱讀對我來說有兩個作用,一個是充當朋友的陪伴作用,二是提供與先賢對話機會的指導作用。** 故事書是我的萬里階前,我的天馬踩著它們堆起的台階行至異國他鄉的高空。我跟著他們開拓、探索和冒險,自由地在雲上往下看螞蟻一樣的人,或者在大蘑菇底下緊張地躲避沉重的腳丫,一打開書就從我的世界跳進了他們的世界裡。這種和現實相接的錯位感讓我非常著迷,但同時正是他們的存在豐富了我的視野,讓我見識到可能性的存在。

能夠傳遞這種代入感的作品都是完整的,既有人物的鮮活性,也有背景的真實性,當然還有敘述的技巧性。而能夠引起我繼續閱讀的興趣的,則是曲折的情節張開血盆大口要吞噬我亟待解決的好奇心。文學作品的真實性和不可預測性成為了我挑選閱讀的第一標準。文學的真實性包含著「情真」「事真」「理真」,組合起來不會讓人被荒謬得嗤之以鼻,也不會沉默得無動於衷。而情節的不可預測性則讓我跳出生活經驗,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 當時的我如果拿起一本書,是一定會全部讀完的,不會跳讀,不會快進,會按住那顆因為等待結局而雀躍的心跟著走完這條路。==== 當然,這也是因為當時書單還有一條隱性標準,就是名著。這也保證了我不會閱讀到粗製濫造的「拼接貨」或「剪報本」。==

== 十幾年的閱讀積累下來的習慣,終於也會來到一個應對變化的過渡期。==== 當我讀完一個非常好的故事時,我將會因為再也無法復現我從未看過時的驚艷而感到無比空虛,這種空虛驅動著我去尋找能夠獲得同樣感受的作品。==== 同一個作者的不同作品、同一個流派的不同作品、或是同一個歷史時期的不同作品我都會尋找,在這個階段的初期,我是幸運的,我總是因為涉獵得不夠多而被新的故事吸引,而新出現的荒漠立刻蔓延出了綠洲。這個過程讓我從《三體》到《銀河帝國》,從《安娜・卡列尼娜》到《白痴》,從《小徑分叉的花園》到《西海的無帆船》,我當時總是那麼幸福,因為我總覺得自己還有那麼多故事沒看過!==

== 當然,==== 新鮮都會是暫時的,因為新鮮的事物一旦被吸收就會融為個人經驗,從而成為我用來衡量下一個故事的標準之一,這個標準自然而然會不斷提高。==== 漸漸地,有的故事從書腰起我就不感興趣了,常有的書我慕名而來敗興而歸,止步於第三頁就咬不下牙繼續讀了。我認為我明顯的病因是,我失去了耐心。我會想如果已經細讀了托爾斯泰筆下的俄國社會風貌,就沒有必要再看類似的俄國家庭的破碎故事。但是仔細一推敲,我這種耐心的流失源自於我的閱讀習慣 —— 必須要讀完整本書的強迫症,==== 我必須要在閱讀前就判斷這是不是一個糟糕的、流俗的、刻板化的故事,因為如果閱讀了梗概就相當於提前破壞了劇情的驚喜,我的閱讀完整性也會丟失一部分,而這種閱讀習慣反而讓我對一些書望而卻步。==

實際上,這也是我的信息成茧的過程,這通常意味著兩種發展路徑:

  • 我已經對這個時代背景有了一定了解,所以我感興趣地想要知道更多,而不對其他的時代背景產生更多興趣。
  • 我已經對這個時代背景有了充分了解,所以我不再想要看到類似的千篇一律。

從好的方面來說,第一種可能增加了我閱讀的深度,而第二種可能會拓寬我閱讀的廣度;但是從壞的方面來說,第一種可能會讓我受困於這個範圍域,而第二種情況可能會讓我對現實經驗產生錯誤的預設。

所以我就想,要不我打個電話給 110,看他們能不能查監控吧。結果我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女的,我聽到的是個女的聲音,我說我丟了一雙鞋,在 xx 路這裡。她說你這是在什麼地方丟的啊。我說就是在 xx 路啊,有個路燈這裡,旁邊還有 xx 公園,我就是在這裡散步噢……

這種預設習慣已經不僅在閱讀,更是滲透到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當一個人談論到我曾經具有豐富經驗的環節,我對這個人的審慎就增加了許多,其言談成為了我的辯題,我無法停止分辨這個人說的話是否符合我所了解的,而這又是否因為這個人知悉了真正的信息。

我們還是從我的現實閱讀經歷開始講,儘管創作的背後驅動力恰為人。當我反思到這一點時,我受到最深刻的衝擊是這樣一個地方 ——「評論區」。一個「評論區」意味著它應該是對應著某一個討論話題的,但是受這一討論話題影響的人不一定具有同樣的經驗。可是,截取段落中的一句話,通過自己的個體經驗來攻歼「共識」的合理性,已經是評論區的常態了。即使是我自己,也 ** 沒辦法通過評論區的一句話來判斷這個人的文化程度、人生閱歷或者知識覆蓋,它們沒辦法構成一個立體的人,只能淪為一個能指、一種符號、一塊平面。** 那麼評論區的觀點雙方,甚至可能在並不是意圖爭執的情況下,因為信息差產生了這個激烈的討論,從而完全偏離了話題的初衷。

我最熟悉的例子,就是在貓貓吃生肉的視頻下面,有人評論說不能吃生肉的原因以引起的一長串討論。

這種「評論區生態」完全有別於我熟悉的「與先賢對話」的閱讀模式,它們沒有辦法通過激論產生意識到火花,啟發我,引導我,或者呼喚我,但是這種「評論區生態」已經滲透到了我生活的各處,除了和我時時刻刻生活在一起以至於我能夠預測他們想法的父母和親友以外,任何人都或多或少只能因為不被完全了解而成為電音蝌蚪 1。

這種預設對我影響最深的地方,在過去這一年中,就是我交友的興趣驟降。溢出的經驗讓我對陌生人的興趣降低,而交流的零火花總讓我反思為什麼不把這段對話的時間用以換取更多有實際效用的信息。無熵信息交換總是讓人痛苦的,而交友的成本就好像要閱讀完一整本書那樣高,「這本書要不要打開來讀」,我的經驗和興趣總是讓我望而卻步。

後來出來了個領導,說「我們這裡是基層,哪有這麼先進的科技噢!」我就說我看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啊…… 但是那個人還不给我進去看監控,他說,噢他是用白話跟我說的,他問我是不是 xx 人,我說是啊,他就用白話跟我講,你系 xx 人,噉你……

可是,** 我不能離開故事而生活,如果沒有故事可讀了,我就像花沒有澆水,人沒有吃飯,單車沒有輪子一樣乾瘪下去了。** 當然,回到我的擇書標準,我還是可以把第零條標準給去掉,放棄品牌效應 —— 也就是名著保證的好故事,而去找那些新生的,還沒有得到文學批評的,當代文學。

當然,我此處說的當代文學,其實是包含了能夠娛樂或啟示我的所有當代「文學形式」,影視台本倒是其次,網絡文學已經是當代文學的大頭了,但是它幾乎是完全背離隱性標準的故事匯,情節容易老套,人物容易空洞,背景容易平面,這導致了篩選好故事的時間成本超出了閱讀名著非常多,但是另一方面,這些新鮮的文學力量,又正面應對市場和讀者,成為了三方共同創作的文學,而後者已經以後現代為骨肉,舉著自己解構一切的長槍戳爛了所有宏大敘事的皮面

當代文學最新奇的地方,就是能清晰地看到社會動向在文學中的反映,除了作者有意為之,很多時候那些意識形態的映射帶來的趣味遠遠超越了現實主義中的典型引起的反思。

實際上,儘管篩選成本巨大,還是有一些優秀作品非常值得閱讀,甚至再三閱讀。任何從時代浪潮中脫穎而出的作品,無一不是誕生於時代浪潮中,而貼近生活實際的文本更容易讓人理解道其背後所蘊含的未竟之言,那些通過隱晦的暗喻傳達出來的歷史變化,有可能既符合讀者的閱讀興趣,又承擔了作者滔天的野心。不然你看《太陽照常升起》,連載好文,最後還不是奠定了海明威的文壇地位嗎?

所以我就只好回家了。結果我在經過那個蝴蝶橋的時候,又往原來那條路看了一眼,我又看到了那個清潔工,我覺得我不死心,我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了,那不如就拐過去再看一眼。所以我開到那裡,又去問了她一次,我說我早上在這裡丟了一雙鞋,白色的,皮鞋。她說,早上啊!早上不是我值班,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問一下我們班長。然後她就撥通了她班長的電話……

當然,中國當代文學有一個弊端,就是屏蔽詞。從作者處產生的能指,通過語言的所指傳遞到讀者心中,又經過讀者的個體經驗翻譯成讀者的能指,這其中本身就有兩條通路,可能會產生偏移。而屏蔽詞的出現,使得第一條路被路障攔住了。如果作者「改道」,常見的省力方法是使用諧音,常見的不省力方法就是換用一種類似的表述形式但是完全繞開某些屏蔽詞,如果作者不「改道」,被屏蔽的字符就會被「佔位符」所取代,** 而無論作者是否對抗屏蔽行為,這個屏蔽詞及其社會共識的對應所指都會逐漸消逝。** 在任何一個想要表達含義的時刻,這個詞都會越來越難被使用,就像手機用多了字就不會寫了一樣的。

正因為在 2023 年大量攝入網絡文學語料,我的表達力迅速退化,常常出現能指已經清晰地展現在腦海中了,但所指脫離了生活實際導致腦子的搜索功能無法觸及,在總說不出來的時候變成「你懂的對吧?」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我當下的感受或是描述當時的場景,構成了我去年最主要的沉默根源。

當然,閱讀是不可能停止的,無論是新文學、新文體或新風尚,它們已經成為了我系統升級的一種生活方式。但表達的困境尚未解決,那看來,只能增加表達的強度,反向鞏固一下表意的清晰了。至少 2024 年希望能夠分享得更多一些吧。

後來我真的在馬路對面的欄杆縫中間找到了!她竟然藏得這麼隱秘,我的天啊,如果不是我最後又心念一轉回來多問她一句,我這 3 個小時可能就什麼也沒有了,真的,我中間都想了無數次算了,但是我覺得不能算了,都花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不要算了,多問一句,沒想到真的就找到了!太巧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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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一種電子樂器玩具,很像音符的嘴張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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